尹青模糊记得男人按了两下铃,很快就有他不认识的仆人从地下室外面的出口进来,他们身上穿着规矩的仆装,一部分人负责把他这个床伴扶到浴室清理,剩下的人负责收拾斑驳的地毯和沾满蜜液和精液的沙发。他们动作无声,在收拾欢爱调教的痕迹时也干净利落,收拾后又快速离开,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。
他从主卧的床上醒来,惺忪的睡颜对上男人深绿色的瞳仁,几乎是瞬间清醒。男人很习惯他这副模样,上身赤裸着斜靠在床头柜前,锻炼过的身体现出收束标致的线条,蜜色的肌肤透出张狂的野性。
尹青拉开柜子,从里面挑出一套束腰长袍。男人在他做完一切后,把玩他披散的头发,随口命令他,“你应该去见见你的儿子。”
“好,先生。”尹青又坐在镜子前面,把披散的头发挽成发髻。
“如果少爷有空的话。”
少爷和先生并不住在一个主楼。尹青由仆人陪着穿过回廊,行到一半,就有一个仆人鞠躬致意。
“少爷最近身体不舒服,不方便见人,改天再向您问好。”
尹青也不计较这是少爷的托词还是少爷确有疾病。他也不是非要见到少爷面不可——毕竟在这之前他和少爷从来就不认识,更何况两人之间也就差了十二岁,想象一个年轻人叫自己母亲,他浑身就激起一股恶寒。
“那就托您给他捎几句话:这段时间天气不好,反反复复的,叫他注意好身体,不舒服那就不用多走动了,等他身体好了再来见我就好。”
仆人低头,“是。”
等尹青回到主楼时,男人已经走了。尹青又换了一身便装,把宽檐帽子拉得低一点。叫仆人备车:“去我工作的地方。”
单向的车窗把车内和车外隔绝开来,车外是高楼和各种广告——他所在的地区并不允许使用飞行器,所以少了点乐子可看。在他出生的那一年,一种未知的似人生物开始在人群里渗透。就像一滴墨水渗入整杯清水一样。他们从未被官方大肆通缉,甚至尹青也是在十四岁那年才知道有这种“东西”的存在。尹青花了十年去调查他们,其中最近的五年是在监狱里。当看到狱警手上的鳞片时,他才意识到为什么无人预警,只有被驳斥为都市怪谈的论资在人们之间流传。
它们替代了政府,它们就是政府。
它们的伪装做的很好,至少出现在电视以及街边大屏上的形象都是完全的人类样貌,他们或者它们在谈论天气,并像他生活中认识的每一个人一样,说着不合时宜的冷笑话。
至于他现在为之工作的男人,商仁汲,也是兽人。他给尹青一个合适的对外身份:画家。在他们的圈子里,流传的版本是一个男人对一个画家在画展上一见倾心的故事。尹青回忆起自己坐在咖啡厅的包间里听到这个故事的状态,嘴边的咖啡差点没咽下去。
故事的主体没错,地点和过程却截然不同。